玉竹绕篱舍,晓风穿迷叶,蝶舞忽分上下,拨弦弄几阶。我愿连根结茎,拱冰破土而立,试韧涛声里。纵劈腹成简,亦留当年字。(黛玉)
对茜窗,铺碧叶,翠层叠。新妆未赏,书郎正为功名累。我倚萱石半醉,聊赠片阴倦退,不闻蝉闹谁。晚来云递雨,声声遣梦随。(宝玉)
喜鸾写完搁笔细看,拍手笑道:&ldo;我才翻书见有一首诗云&lso;岩僧隔竹语相闻&rso;,又有诗云&lso;风弄红蕉叶叶声&rso;,这首词又有竹子又有芭蕉,不然叫作&lso;竹语蕉声&rso;好不好呢?&rdo;宝玉奇道:&ldo;你这小丫头,记性倒怪好的,看一遍就记住了。&rdo;黛玉笑道:&ldo;也难为她挑出这题目来,今日竟是咱们三人合力凑了一首四不像的词出来。&rdo;于是三人一路说说笑笑,谈诗论词往贾母处去了。
三人来至贾母处,见贾政和王夫人也在,李纨李婶也先过来了,问了安。贾母向李婶笑道:&ldo;如今家里人越发少了,要多来走动走动才是。&rdo;李婶笑道:&ldo;有这样灵透的孙子孙女儿陪着,老太太也不用惦记我们这些婆娘们了。&rdo;众人都笑。说了一会儿子话,贾政向贾母回说有家务要处理,便同王夫人一起出来了,回至书房,王夫人问贾政道:&ldo;信上究竟是怎么说?&rdo;贾政道:&ldo;黛玉大伯新领了边防官职,远在岭南,因说身体不好,恐有生之年再难回故土,可怜林家人丁单薄,彼此愈加亲厚,感念这里几年来对黛玉的照料,欲接她回苏州见最后一面,或定下一门亲事,或带她一同南去。&rdo;
王夫人问道:&ldo;老太太什么打算?&rdo;贾政道:&ldo;老太太没说什么,然我这做儿子的等着母亲开口提,就已然是不孝了,宝玉黛玉两个亲事也该议一议了,一来让老太太高兴,二来也让林家放心。&rdo;王夫人迟疑道:&ldo;林丫头虽好,只是多病多灾的,恐不是有福之人。&rdo;贾政道:&ldo;若事事求全,世上又有几个全乎人,另挑两个放到房里就是了。论珠儿夫妇,谁能想到他这么早就走了,亏得儿媳妇诗书之家出身,安分守节,又把兰儿教成这样。&rdo;王夫人听此言更伤心,又道:&ldo;老太太平时总夸宝钗,老爷不也常赞她知书达理。&rdo;贾政点头道:&ldo;宝丫头不必林丫头差,可惜她跟宝玉不是一路人,别让这个混账糟蹋了,她们母女现孤身在此,做姨爹姨娘的自当替她留心,另寻良配。&rdo;半晌,王夫人叹了口气,无话。
正巧贾琏这两日捎话回来,说不日将要去平安州公差,离苏州不远,贾政便向贾母提议,让贾琏送黛玉南去,顺道提亲,让黛玉与她族中人相见团聚了就回来,因贾赦的事,今年先把亲事定下来,明年再成婚不迟。贾母听说甚是欢喜,又嘱咐贾政赶快给林家回信。这里琥珀得了信悄悄去告诉宝玉,宝玉心里一颗石头终于落了地,又是欢喜,又是忧愁。喜的是终究好事成了真,愁的是黛玉又要南去,又想起做的梦来,想去求贾母不放黛玉去,又觉得若不去,与林家好不近人情,想起自己往日发病,说不许姓林的进园子的话,甚是荒唐。
第6章第八十六回强英雄熙凤油灯尽,命中劫巧姐巧得救
(端午之后)
恰逢今年秋天乃三年乡试之期,贾政问了任琼几个学生的情况,说是有望中试,贾政便命赖大当了家中一些摆设,凑了钱,给宝玉贾环贾兰贾菌四个人捐了监生,对他四人道:&ldo;整日只见你们在我面前做出个读书写字的假模样来,穷竟谁真的用功了,今秋就到考场上检验检验。&rdo;四人应了回去更加用功。宝玉也是转了性子,忽觉得书上的字也好看了,文章道理也都说得通了,捧着书笑嘻嘻的看,秋纹麝月等打趣他:二爷这是要又当解元又娶亲,双喜临门了。宝玉笑而不答。独袭人心里不自在,一会端茶问渴不渴,一会儿添香问累不累,一会儿又捧点心问饿不饿,宝玉被问烦了说道:&ldo;你别忙了,先前日日劝我,现在反来打搅我读书。&rdo;袭人便道:&ldo;二爷如今得意了,就看我们不顺眼了,恐怕将来眼里更没有我们了。&rdo;说着眼圈也红了。宝玉方觉刚才话说得确实冲了,忙又安慰袭人道:&ldo;难道你还不知道我?我只盼姐妹们和你们永远都别离开我,我何曾嫌过谁,可惜天不遂人愿,一个个死的死散的散。&rdo;袭人见又勾出他这些胡话来忙道:&ldo;二爷有心就好,也不枉我们服待一场,好好看书吧,我不扰了。&rdo;宝玉看了一会儿,忽想起紫鹃打点行李,黛玉常吃的药她定备齐了,不知备了消暑的丸药不曾,忙忙找了两包麦冬和党参,向袭人道:&ldo;我去给林妹妹送药去。&rdo;便去潇湘馆了。
到了潇湘馆,把药给紫鹃,紫娟说这可足够了,老太太那里也送过来些,宝玉见黛玉在整理诗稿,有些诗他不曾见过,便问黛玉:&ldo;妹妹还藏了多少诗不与我看。&rdo;黛玉笑道:&ldo;这都是小时候写的,今天收拾东西无意翻了出来,现在看来,很是不通,很是无趣。&rdo;宝玉便拿了两三张看去:
在途
举目异乡人,
往来染风尘。
路遥车马疲,
寒暑无归门。
行船
青天飞白鹭,
霞光照山川。
适嫌舟行慢,
又盼彼岸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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