追了十余里路,贾卯终于追至项骑群马背后。
项骑们早探得前方有一处蛇坑,纷纷散开绕坑而走,过了蛇坑才勒马停住,回身作出要拼死一搏的态势。
“逆贼,敢再向前一步,定叫你有来无回,别以为我们怕了你!”
贾卯坐身马上,面露疑忌,他不但有匹夫之勇,同时是个心细如发之人,眼看项骑止步于此,他也觉得离关过远,有所警惕,一直拖戟谨慎不入。
贾卯冷笑:“你们怎么不接着跑了,打量着蒙骗本侯不成?小儿招数,我一看便知!”
项骑诱战不成,无法只得直接出击,与奉军厮杀。由于奉军并未深入,这一战折损不多,贾卯本人却在混乱中因马蹄中箭载不住肥躯而摔倒毙命了。战罢两军皆退。
第三局,依旧是项军胜。
奉瑾惊诧二哥不像从前那般死板了,同时懊恨贾卯不遵命令,致有此败,干脆接手指挥权,亲自驱策这群兵马。
第四日,项骑一直在关前挑衅,奉军久久不出,及到日暮时分,项骑已是三鼓气竭,预备回营休整。奉军此时遽然启城出击,喊声大举,项骑受惊之下,连忙策马而逃,却叫奉军袭击后尾,险些吞掉了一部分。
好不容易撇下这一群蚁螽似的奉氏步军,逃至半途,四围又有喊声,奉氏设下的伏兵,这一刻尽数奔涌出来,从两翼夹击,扩大攻势,一直将项军赶到了项家营垒的山口,方停下步子冷眼旁视,仿佛猫儿戏耍老鼠,点到即止,没有阻扰他们退入营垒的意图。
第四日,奉军终于又胜。
接着一连半月,双方排兵布阵,斗引埋伏,一时竟也旗鼓相当,奉瑾完全忘了之前的顾虑,一度沉迷于这个游戏。
第一日结束,公主毫无仪态地捧腹大笑:“让你什么都学我哈哈哈哈哈……”
第二日结束,公主暗骂一声:“真是没品的莽夫!”
第三日结束,她咬牙切齿,一言不发;第四日结束,她眉眼又飞扬跋扈起来了。
——玩得非常开心呢。
其实这一类擂争酣战,奉瑾与项知归,都在夷吾山上演练过无数遍了。
死板的项知归固然有趣,懂得变通的项知归则倍加有趣。
他们分为二朋,各逞韬略,互相审慎对方的意图,比赛着狡诈和敏捷,兵力一时集中一时分散,孰正孰奇俱烂熟于心。只有他们彼此,才最配做战场上的对手。
只是,她熟悉项知归,项知归却不熟悉朝阳公主。
项知归这边也惊疑交加,遇上了前所未有的对手,虽不至于挫败,无奈总是落在下风。
经过几番试探,他发现外头的“公主”确实是假货,真正的公主智谋具足,从不轻易露面示人。
在对峙的时刻,她起手便造出神机莫测的态势,出战的奉军分散如鸟合并如云,一旦机会成熟,立即挫敌锋芒,真可谓“运筹帷幄之中,决胜千里之外”。
最使他感到烦躁的是,每每要击中公主了,却又被她轻轻巧巧地避开;当他不再主动进击,一晌之间变换十数个位置,公主的罗网必会如期而至,将他的队伍笼罩在千兵万卒之下。
她轻易就能把他看穿,仿佛这十方战场是案板,而他是一块置在案板上的鱼肉。
以致于项知归曾起过一个恐怖的猜想:公主到底是人是妖?
所幸他率的是一支虎豹骑,来如风去如电,不把步军蝼蚁的围困放在眼里。
只是使尽浑身解数,都不能从公主手上讨着好处,他因此戒惧之心大增,不得已退了回去,暗中督军运土修垒,预备筑起一座连环寨,作为长久守御之计。
倒不是退缩害怕,在项知归看来,兵不在多,在人之调遣,他属下这支骑军,进不可当退不可追,公主手中兵多,占尽先机,弄得虚虚实实,但只要他行动够快,后发而先至,自能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打破她的诈谋奇计。不过连续多日作战,项军多数中箭着枪带伤,他素来爱惜士卒,不愿与奉军对耗下去,只得暂时避其锋芒了。
项知归一边勉励军心,一边侦察敌情,制定相应的趋避计划,马饱食,人严装,把精神蓄养复元,等待破敌的可乘之隙。
他以为只要自己喊停,奉军也会停,可没想到这一次,奉军气焰唰一下嚣张起来,居然当着项军探马的面,兴师动众地向城镇方向冲腾去了。
消息一经报回,项知归便知道对方在逼自己出城,他的侧脸不由自主地拉紧,呈现一种异常锐利的线条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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