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衣还是第一次在戒律阁的禁闭室过夜,或许不是最后一次。
四面无窗,家徒四壁,甚至这四面墙也不能触碰倚靠,上面专门布置了阵法,一旦触碰便如受雷击一般四肢麻痹。
秦衣在黑暗中摸索着在禁闭室中央躺下,两眼呆呆地放空。
应问果离开时封上灵力,连带着袖子里预备的灵符也全部收走,似乎是要她彻底反省。
结束还未多久的诘问又浮现在秦衣的眼前。
……
听完应问果的那番话,秦衣俯首,不卑不亢:“师父,若真是突破在即,未曾注意反贼的铁链崩断,令他有了可乘之机,秦衣甘愿受罚。但修士丹田中获取灵源石本是正道不该为之事,是非曲直,请师尊斟酌。”
应问果脸上怒色更甚,强势威压倾泻而出,脊背上似乎有千钧之物,秦衣咬着牙不肯求饶。
“子衿,我从未想过你是如此固执迂腐之人。”应问果怒气冲冲的声音在她头上响起,随后缓了口气,半是痛惜半是无奈开口,“你为何不曾想过灵源石对他人意味着是何物。也许如你一般只差临门一脚,是难以找寻的机缘;或许是苦苦支撑寻找的良药;或许还是那些除魔卫道的入魔修士的希望!”
她定定望着秦衣,眼睛里是浓浓化不开的失望。
“如今三界皆困于魔物侵扰之乱,一颗灵源石就能成就一名修士,就能多灭除一个魔物,就能多救一条生命。那些罪人不该死,这些正义之士,无辜之人就活该死去么?”
“灵源石是这世上不该有之物,是妄念。师尊。”袖子中捏碎一张灵护符,下一刻却听见破碎的声响,秦衣顶着罡气强撑起身,深深朝应问果一拜,“灵源石果真是得天独厚的灵宝么?那为何是以修士身体做蛊提炼,与其他妖魔邪道又有何种有何不同。徒儿不信师尊未曾考虑过这些事。”
应问果捂着心口跌坐在椅子上,合上眼眸,话语中有些难以言喻的悲哀:“师尊若是如实相告,子衿可信?”
秦衣重重点头:“师尊切勿多思。您说什么,我自然是信的。”
电光火石之间,结界破碎、月坠星沉的惨烈之景浮现在她的眼前,几乎按捺不住,她瞬间就想要一个答案。
秦衣向下叩首,遮掩住眼底的万般情绪:“师尊,徒儿有一疑问,想求您解答。”
“你问。”
“您方才说灵源石是机缘、良药、除魔不可或缺之物。”秦衣一字一句,话语极其缓慢,为了掩盖狂跳的心脏,“假若有一日,师尊的身边只有我一人,您需要灵力或者良药,会杀了我么?”
“子衿,我们只杀罪人。”
“若要论起,徒儿的是非曲直全在师尊衡量。”哽咽全部吞下,她抬起头认真地望着高高坐在椅子之上的师尊,重复一遍:“您会么?”
那双满是愠色的眼睛被慈爱取代,秦衣有些恍惚,她跪在地上,应问果俯视着她。
就仿佛死亡降临的那块时刻。
此时的应问果果断地摇了摇头:“不会再有那种时候了。你我师徒一同拼杀,定能逃出去。”
可是师尊,那时候你是如何想的。
秦衣:“弟子也不会做金不叹那般背刺之举。你我师徒,定可以拼杀出去。”
应问果欣慰一笑,将话题重新转回灵源石:“这灵源石或许真是魔气霍乱之时不世出的珍宝。所有尝试者无一不是利好之效,灵力与身体都未出现过什么差错。”
“徒儿知晓了。”
方才与秦衣的剖白她是真心实意的欢欣,应问果笑道:“这下子衿可以放心用了吧?”
“我信师尊。”
见秦衣似乎回心转意,应问果舒展眉眼,语气也柔和许多:“这才是师尊的好徒儿。如今有个弥补今日之错的好机会,若是子衿不去做,师尊也难堵宗门众人之口。”
“师尊尽管吩咐便是。”
应问果:“你可以不用百里景熙体内的灵源石,但问灵派二长老家的小公子全靠灵源石才勉强保住了性命,如今交付之日将近,师尊去哪儿寻第二个有罪之人。”
“人既然是你放跑的,就得你抓回来。前尘往事一笔勾销。”
还是要杀人。秦衣犹豫一瞬,心念百转。
这一瞬的斟酌却被应问果抓住,方才还带着几分欢畅的面容瞬间一扫而空,将秦衣方才的话重新送还:“子衿不是想最后赢他一次,这次若是抓到人,就是彻底赢了,不是么?”
秦衣正欲点头,却见师尊古井无波的目光凉凉瞥她一眼,拂袖欲走:“子衿也不必不情不愿骗我。师尊说过,只要你活着待在身边就足够了。但你若是还未想清楚,非要和师尊走不同的道,不如在这禁闭室中好好斟酌。”
“至于百里景熙,你必杀不可。我会让分礼追踪,只给你十日,若是十日之后你还未想通,每过一日,砺剑峰逆贼身上就割下一条肉。了结他们的,只能是你。”
门口戒律弟子已然到位,应问果方踏出门,便反应迅速地锁上了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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