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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章（第1页）

好吧，随它去吧，我要坐下来好好欣赏这里的景致，要一杯柠檬水。我在那儿大概坐了半个钟头，品味着所谓的&ldo;当地特色&rdo;，悠闲地观望着走过的人群。有一家家出来透口气的希腊人，漂亮而自信的女孩盯着年轻的小伙子，而小伙子们似乎全黏在一起，摆出一种隔离的姿态，边上的桌子坐着个留胡子的希腊正教牧师，不停地吸烟，跟两个垂垂老者玩一种骰子游戏。当然这里也少不了那帮来自我老家的嬉皮士，他们的头发比谁都长，身上最邋遢，也最吵闹。等他们在我后面的鹅卵石上蹲坐下来，扭开半导体收音机时，我也就该拍屁股走人了。

我付了那杯柠檬水的账，一路溜达到码头的顶端，再折返回来‐‐那排成一线的渔船白天看上去一定丰富多彩，看来这地方值得一画‐‐然后，我穿过马路，目光被内陆上的一片闪烁的水光所吸引，那儿似乎是一条边道的尽头。这恐怕就是旅游小册子上所说的&ldo;无底潭&rdo;，旅游旺季总是有游客在那儿照相留念。这水潭比我想象的大，完全算得上一个大湖。水面上布满了浮沫和杂物，白天有人从水潭另一端的跳台上跳水，我对这些蛮勇之人实在羡慕不起来。

这时我看到了那辆梅赛德斯。它停在一家灯光昏暗的咖啡馆对面，桌边那个肉峰凸起的身影就更不会认错了，他面前摆着几个啤酒瓶，他太太直挺挺坐在旁边。而让我惊讶同时更感到嫌恶的是，他并非孤杯独酌，显然是在跟一群喧闹的渔夫进行饭后狂饮。

空中充满喊叫和狂笑声。他们显然在拿他取乐，希腊人的谦恭有礼在杯盏间被忘得精光，里面有个年轻一点儿的拉开嗓门唱着歌，忽然间他伸出胳膊，将桌上的空瓶子一股脑儿扫到了人行道上，随后是一阵玻璃破碎的声音，以及他同伴的喝彩声。我盼着当地警察随时出现，把这帮人轰走，但没有任何人前来干涉。我不在乎斯托尔会不会出事‐‐在监狱蹲上一夜或许能让他清醒清醒‐‐只是他太太会跟着倒霉。不过，这些都跟我没关系。我正要转身往码头走，就看见他摇晃着站了起来，那帮渔夫给他鼓着掌，他拿起桌上剩下的一只酒瓶，举在头顶摇晃着。接着，他做了一个当前状态下令人惊讶的灵敏动作，像掷铁饼一样把酒瓶扔进了湖里。瓶子从离我仅仅几英尺的地方飞过，他看见我躲闪了一下。这太过分了。我冲着他走了过去，气得脸色发青。

&ldo;你这是在胡闹什么?&rdo;我大声喊道。

他在我面前站着，摇晃着身子。咖啡馆里的笑声停了，他的伙伴们一个个饶有兴致地看着热闹。我以为他会骂出一大堆脏话，但斯托尔的肿脸上挤出一个笑容，他探身向前拍了拍我的胳膊。

&ldo;你知不知道，&rdo;他说，&ldo;如果不是你在那儿挡着，我肯定能来一个高抛，把它扔在那个该死的水潭中间了。这帮家伙没一个能行的。里头连一个纯克里特种也没有。他们全都是倒霉的土耳其种。&rdo;

我想摆脱他，可他却黏着我不放，那股热情洋溢的劲头是酒鬼所常有的，就像他突然找到，或以为自己找到了一个毕生交往的朋友。

&ldo;你从旅店那儿来，是不是?&rdo;他打了个嗝，&ldo;别不承认，好哥们儿，我这双眼睛看人最准了。你是整天坐在门廊上画画的那个家伙。好吧，为此我佩服你。我自己也懂点儿艺术，说不定还会买你的画呢。&rdo;

他那友善的样子令人讨厌，那种施恩的劲头让人无法忍受。

&ldo;抱歉，&rdo;我态度生硬地说，&ldo;我的画不卖。&rdo;

&ldo;哎，别吹牛了，&rdo;他反驳道，&ldo;你们这些画家都一样。假装强硬，就等着人家给你们开高价。就说那个查理&iddot;戈登吧……&rdo;他收住话头，狡诈地看着我的脸，&ldo;等一等，你没见过查理&iddot;戈登，对吧?&rdo;

&ldo;没有。&rdo;我爱搭不理地说，&ldo;他是在我之前来的。&rdo;

&ldo;没错，没错，&rdo;他赞同道，&ldo;那可怜的家伙死了。在海湾那边淹死了，就在你房子下面的石头那儿。反正，他们是在那儿找到他的。&rdo;

在他肿胀的脸上，那双眯缝眼变成了一条缝，几乎合上了，但我知道他在观察我的反应。

&ldo;是的，&rdo;我说，&ldo;我也听说了。他并不是画家。&rdo;

&ldo;不是画家?&rdo;斯托尔把我的话重复了一遍，接着突然爆出一阵狂笑，&ldo;不，他是个鉴赏家，我觉得对我这种人来说，这全是该死的一回事。查理&iddot;戈登，鉴赏家。哼，到头来，这也没给他带来什么好处，是不是?&rdo;

&ldo;没有，&rdo;我说，&ldo;当然没有。&rdo;

他想让自己镇定下来，摸索出一包香烟、一只打火机，尽管脚底下还在晃晃悠悠。他给自己点上烟，然后把烟盒递给我。我摇摇头，告诉他我不吸烟。然后，大着胆子又加了一句：&ldo;我也不喝酒。&rdo;

&ldo;那好啊，&rdo;他吃惊地回答，&ldo;我也不喝。反正这地方卖给你的啤酒全是尿，果酒也是毒浆。&rdo;他扭头去看咖啡馆里的那帮人，然后偷偷对我使了个眼色，把我拉到靠水潭的墙边。

&ldo;我告诉过你，这些狗娘养的全都是土耳其人，他们就是。&rdo;他说，&ldo;喝酒、喝咖啡的土耳其人。他们五千年来一直没酿出过正经的玩意儿。那个时候他们还是会酿的。&rd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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