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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章（第1页）

&ldo;我们赶紧离开这个鬼地方，去酒吧!&rdo;那嘶哑的嗓音在屋子里回荡。其他桌上的客人都小心地转回身来吃他们的晚餐，大概只有我一个人望着这个被蜂蜇过的人摇摇晃晃跟着他的妻子走出门去‐‐他踉跄着经过我身边，像一艘摇摆不定的船，跟在脚步稳当的同伴身后‐‐我能看见她耳朵里戴着助听器，大概这是她丈夫那刺耳声调的原因吧。我在心里称赞旅馆员工的效率，他们很快就把那片残局收拾干净了。

餐厅里的人都走光了。&ldo;酒吧间有咖啡，先生。&rdo;侍者低声说。进去之前我有些犹豫，害怕看到人头拥挤，高声交谈的场面，我也一直讨厌旅馆酒吧的那种氛围，但饭后这杯咖啡实在割舍不得。我是瞎担心了。酒吧里面没什么人，除了吧台后面穿白色外套的招待员，就是坐在一张桌边的那个美国人和他妻子。他们谁都没有说话。男人面前已经摆着三个空啤酒瓶。吧台后面播放着轻柔的希腊音乐。我在一张凳子上坐定，点了咖啡。

酒吧招待说一口流利的英语，问我一天过得是否愉快。我告诉他是的。我坐飞机一路上很顺利，从赫拉克利翁过来的那条路有些危险，第一次下水感觉很冷。他解释说现在游泳时间尚早。&ldo;倒也没什么，&rdo;我对他说，&ldo;我是来画画的，游泳只是第二位的。我的房子就在水边，是62号房，阳台对面的景致很美。&rdo;

真有点儿奇怪。他正擦着杯子，听我说到这儿表情变了。他好像有话要说，但显然想了想还是不说为好，便继续干他手里的活儿。

&ldo;把那该死的唱机关了!&rdo;

那张扬跋扈的沙哑声音充斥了整个屋子。招待员立刻走过去，鼓弄着唱机的按钮。片刻后那吆喝声又响了起来。

&ldo;给我再拿一瓶啤酒!&rdo;

如果我是招待员的话，现在我就会转过身去，像父母对小孩子一样，要求他说话带上&ldo;请&rdo;字。不过，招待员马上就给这个粗鲁的家伙送上了他要的啤酒。我这里正喝着咖啡，那边桌上又是一声嘶吼，穿过整个酒吧间。

&ldo;喂，我说你，62号房的。你不迷信吧?&rdo;

我在凳子上转过身去。他紧盯着我，手里拿着杯子。他妻子直瞪瞪地看着前方。也许她把助听器取下来了。我记起那句名言‐‐对疯子和酒鬼要迁就，便十分礼貌地回答他。

&ldo;不，&rdo;我说，&ldo;我不迷信。为什么要迷信呢?&rdo;

他笑了起来，那张猩红的脸上挤出上百条皱纹。

&ldo;哼，他妈的，要是我就迷信。&rdo;他答道，&ldo;住62号房的家伙两个礼拜以前刚刚淹死，两天找不见人。后来，他的尸体让一个当地渔民用网子捞上来，都被章鱼吃掉一半了。&rdo;

他笑得前仰后合，用手拍着他的膝盖。我厌恶地转过身去，对招待员一扬眉毛，以示问询。

&ldo;是个不幸的意外，&rdo;他低声说，&ldo;戈登先生为人很好。他喜欢考古。他失踪的那天天气十分暖和，想必他是晚饭后去游泳了。当然是报了警。我们旅馆的人都很难过。你会理解的，先生，我们不怎么谈起这件事。这对生意不利。但我对你保证下海洗澡非常安全。我们也是第一次遇到这种意外。&rdo;

&ldo;哦。是吗?&rdo;我说。

不过……想到那家伙就是前一位房客，终究心里有点儿不舒服。但话说回来，他并没有死在床上。再说，我也不迷信。现在我明白为什么旅店不愿这么快就出租这所房子，为什么那小女孩显得那么慌张。

&ldo;我告诉你一件事，&rdo;那讨厌的声音又响了起来，&ldo;午夜以后别去游泳，否则那章鱼也会把你抓了去。&rdo;这话又引得他纵声大笑起来。接着他又说：&ldo;好啦，毛德。我们该上床了。&rdo;说完便哗啦啦把桌子推到一边。

屋里清静下来，只剩下我们两个，我感到呼吸都畅快起来。

&ldo;竟然会有这种人，&rdo;我说，&ldo;经理就不能把他轰走吗?&rdo;

酒吧招待员一耸肩膀：&ldo;生意就是生意。他们又能怎么样呢?斯托尔夫妇有的是钱。他们都来这儿两次了，三月份我们一开张他们就来了。他们看来是迷上这儿了。只是今年，斯托尔先生开始贪杯了。如果再这样喝下去，他会把自己喝死的。每天晚上都是如此。不过白天他倒很正常。出海钓鱼，从一大早一直到太阳落山。&rdo;

&ldo;我敢说，扔下船的瓶子比他钓上来的鱼还多。&rdo;我评论道。

&ldo;可能吧，&rdo;酒吧招待员表示赞同，&ldo;他从来没把钓的鱼带回旅店。我估计，是船夫拿回自己家去了。&rdo;

&ldo;我真替他的妻子惋惜。&rdo;

酒吧招待一耸肩。&ldo;她才是那个有钱的。&rdo;他低声回答说，因为这时有两位客人进了酒吧，&ldo;我觉得斯托尔先生也不敢胡来。她耳朵听不见，有时候倒方便了。不过她从来寸步不离左右。我看她这么做很对。每天都跟他去钓鱼。你们好，先生们，来点儿什么?&rdo;

他转身去招待几个新来的顾客，我也趁机逃了。我脑子里闪过那句俗话：世界之大，无奇不有。谢天谢地这不是我的世界，就我而言，斯托尔先生跟他耳聋的妻子尽可整天躺在太阳底下把自己晒得黝黑，每天晚上再摔几个啤酒瓶子。不管怎么样，我们不是邻居。就算62号房的前一位住客遭遇意外溺亡，但至少这房子为它目前的住户提供了隐秘的空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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