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月如钩,浮云半绕。仿佛此刻时间已经凝固。月光下树林一片静谧黢黑。褐色的尘雾,从四面八方渐渐聚拢,向林子更深处迷漫……
之前,那颗炮弹划过夜空,拖着火红的尾曳疾速如雷般从天而降,那个黑色身影更是疾如鬼魅,不知施用什么手法,竟一下子将伫立树下的徐霆、天灏、介川同时扑倒。说时迟,那时快,电石火花间,山崩地裂的剧响,狂卷的气浪,以排山倒海之势,摧毁一切的劲道,呼啸而过!
&ldo;徐庄主,徐庄主‐‐&rdo;不知过了多久,张豹从远处十分警惕地走来。一边四处张望搜寻,一边压低嗓门轻轻呼唤。阴冷潮湿的山风贴着地皮子,从张豹身边簌簌刮过,又在林子里漫无目的徘徊。声音渐渐愈来愈大,这时,堆积的泥土下,一只手抖落一下,又抖落一下,随后,一个面孔黧黑,衣衫已不成形的人,挣扎着从隆起的泥土下站起,仗剑而立!
&ldo;徐庄主!&rdo;张豹一眼认出这个站定的男人。随脱口喊道。
徐霆似乎没甚反应。杵在地上的宝剑,勉强支撑他摇摇欲倒的身子。经阴冷的风一吹,很快他清醒了。张豹来到旁边,想搀扶他。他一把推开张豹,又弓起身子奋力用手刨那堆泥土,随后,挪开横在土堆里的树子,一人多粗的树下终于露出了三张面孔:一张冷若冰霜,两眼紧闭的脸‐‐那个锦衣卫;一张扎着瓜皮式发鬏的脸‐‐那个东瀛武士;还有一张人不人,鬼不鬼,黑猩猩似的脸‐‐那个救他的‐‐?
三张脸皮,三副面孔。徐霆倍感交加!想起一路往事,恨意顿生,忿忿地说:&ldo;谁叫你一路紧逼?这也怪不着我了!&rdo;一咬牙,提剑照着天灏的心窝用劲扎下。&ldo;不可,徐庄主‐‐&rdo;一声惊叫,一股罡风竟将他手中的剑锋震歪,斜刺到一边。咔嚓!那剑却深深插在刚才挪开的树上!&ldo;好玄!&rdo;一旁的张豹骇然叫道。徐霆回眼一看,那道罡风却来自那只黑猩猩!
&ldo;你是谁?怎的认识在下?!&rdo;徐霆拨出剑,冷声问道!
&ldo;徐庄主,怎的不认识我了呢?我是刘忠一哪。江湖人称&lso;傀儡生&rso;是也。&rdo;那黑猩猩从泥土中跳起,&ldo;哎哟&rdo;一个踉跄,马上又稳住身形,说,&ldo;是我,忠一啊。&rdo;见徐霆犹自发呆,只好苦笑道,&ldo;我这身臭皮囊,谁又会认识呢?&rdo;
&ldo;忠一?真的是你?&rdo;徐霆终于从那熟悉的眼光和声音中,隐约找回以前那个熟悉的人。&ldo;你,你真的是那御前五品执掌侍卫刘忠一哪?&rdo;
刘忠一使劲儿点头。惟恐徐霆又认不出自己来。
&ldo;你~你什么时候成了这样?&rdo;徐霆愕然问道:&ldo;到底出了什么事?忠一?&rdo;
刘忠一长叹道:&ldo;一言难尽啊,当初在下在殿上执守,就因无意听得太祖一句&lso;我本沿江抢掠,不料弄假成真,今日得此尊严,实在出人意想之外&lso;的话,就落成今天这个模样了……&rdo;正说着,那边介川已从昏迷中醒来,坐在地上一脸茫然地揉拭双眼,然后四周一打量,见长刀闪着寒光,兀自静悄悄躺在一边,随赶紧起身拾起,慌忙呼唤起天灏来。
想来几人命大,死神与他们擦身而过,只是被炮弹天崩地裂的巨响真昏而已。因此,除了刘忠一受了点皮肉伤之外,大家倒也没有甚伤害。经介川这么一唤,不一会儿,天灏也睁开了眼睛。谁知,他一睁开眼睛,随即操起身边宝剑,就要冲徐霆斫去。&ldo;孽畜!睁大你的眼睛,看清楚了!&rdo;当的一声,手指向宝剑弹去,叱喝道:&ldo;你可以不认为父,但不可造次,这是徐王妃的兄弟,徐霆,徐公子也!&rdo;
&ldo;我不识什么徐不徐王妃的,什么徐公子的,你等反贼,对朝廷早有觊觎之心,这次必须交出藏银来,否则缉拿你回朝廷去!&rdo;眼前这半人半鬼自称自己父亲模样的人,老是半道横叉一杠子,虽说几次救了自己,但着实令人讨厌,天灏怒向胆边生,竟中途撤剑,冷不防向刘忠一刺来,当真迅猛之极!刘忠一眼明手快,眼看剑尖直抵咽喉,也不避让,竟用中指、食指将剑尖紧紧夹住,仍天灏怎样抽也动弹不得!
&ldo;逆子!你忘了自己身上流淌的是谁的血液?!忘了你娘闵雪花是怎么死的?!忘了为父如何变成这个丑样,忍辱负重到现在!??&rdo;刘忠一一连串责问,犹如一记记鞭笞,无情地抽在天灏心尖上。
&ldo;闵雪花?&rdo;这个除了自己和父亲,世上少有人知道的母亲名讳,居然在这个时候被人提及,天灏两耳自是一热,竟不知是进好还是退好。踌躇间,对方已经撒开手指,剑尖无力垂在地上。
&ldo;天灏君,他可~可是你令尊大人啊。&rdo;一旁的介川似懂非懂地对天灏说,&ldo;真羡慕你啊。&rdo;
&ldo;十一年前,为父自知要遭不幸,要你随母而姓,并送你回千里之外的老家,你母为保刘家一脉血缘,只好如此。将你送回后,在我被锦衣卫缉拿的当天,悬梁自尽了。后来,我知道是徐公子帮忙收的尸,是徐公子帮忙葬了你母,是徐公子……难道你忘了!?你这忘恩负义的畜生!&rdo;刘忠一一五一十将十一年前那段往事说了,只是自己死而复生一事未提。说着,单膝跪地,拱手抱拳说,&ldo;徐庄主义薄云天,忠一没齿不忘!只是……这逆子,不明大体,却与那帮杀父仇人沆瀣一气!&rd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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