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爹出门前,我莫名感受到他定定看了我一眼。
没晕多久,我虚弱睁了睁眼睛装苏醒,爷爷靠近悄悄问:&ldo;醒了?装得忒像,比小时候像那么回事。&rdo;
我们从前配合的时候多了,怕隔墙有耳,才警惕说话。我睚眦必报,记仇很,&ldo;哼,你刚刚打那个臭癞子,一点也不重,虚张声势而已,爷爷,你要重新给我报仇,他太讨厌了。&rdo;
臭癞子是我对大堂哥的贬称。
&ldo;好好好,以后慢慢收拾他。&rdo;爷爷怕我情绪激动,将血崩出来,先稳住了我。
可是我已没有幼时那么好哄,&ldo;你骗人,只知道答应。&rdo;
爷爷偏心也不是偏得没度,他板脸训我,&ldo;你以为大家心里都不知道你那小伎俩?只有你大爹家先惹了人,心里没底,才不敢验真假,不是有我这个老头子在,他们谁让你?别得理不饶人,气都出了,就算过去了,下一次他再乱说话,我第一个罚他!&rdo;
&ldo;他他。&rdo;我气得将额上的纱布扯掉,裹住被子以后便不言不语。
&ldo;他什么呀他?&rdo;
我仍旧不语,爷爷好话说了半天,渐渐少了话,气氛也宁静了,他喉咙里含混似有异物,缓慢而沙哑道:&ldo;西西,爷爷最多还能活个几十年,你每年暑假寒假都要回来一回,以后工作了大概就一年一回,这么算爷爷还能见你手指头都能数清的次数,下一回,&rdo;他说到这儿有些停顿,上下移动着喉咙,似乎极力想要将喉结上的异物吞下去,他稳着情绪道:&ldo;真到了下一回,爷爷还做西西的爷爷。&rdo;
我忽然什么脾气也没了,也没话要说,只安安静静等他重新给我包扎伤口,这时,门口突然进来了一个人影,我急急将要躺下,她出声提醒,&ldo;是我,我妈喊我来看你。&rdo;
青子手里提了一小袋药,她走过来搁在床边,慢慢拆开药盒子,&ldo;她骑三轮车去镇上的药店里买了消炎的药回来,叫你内服。&rdo;
爷爷老脸和蔼地接过那几粒药,&ldo;你妈怎么不亲自来,每回派你。&rdo;
她端起桌柜上的半碗水,仔细交给爷爷,&ldo;我妈说,西西不喜欢看见她虚伪,说小孩子显真诚,所以叫我。&rdo;
&ldo;真是有心了,西西还不明白,我们几个老的大的都看在眼里,你妈妈贤惠,我儿子这回有眼光的叻。&rdo;爷爷从不会讲我不懂事,而是说孩子还没能明白,就得教她明白。他曾说,人活着活着,自然也是会明白的。
青子稍稍低头,笑容干净,有一些憨,有一些羞。&ldo;其实家里,爷爷最明事理,最好了,看着偏,其实都尽量悄悄地端平一碗水。&rdo;
我见不来两人互夸互捧,夺过碗利落吃了药,冷脸翻一个身躺下了。既然有放心的人守着,爷爷便脚步略急出了门,我心里明白他是要去看臭癞子。
等屋里只剩下我二人,青子坐在床边欲言又止,我我我你你你没说出个所以然。我心粗气浮,坐起来毒舌说:&ldo;还想不想要脸,既然不喜欢,为什么不反抗,为什么不打他们?&rdo;
青子一下攥紧了衣服,手背骨清晰分明,她憋许久也没憋出一句话,我们大眼瞪小眼对视,她的眼眶渐渐微红,待委屈到极点她终于振振有词回应了我,&ldo;你什么都不知道,我跟我妈在你们眼里永远是外人,我必须得忍,最要忍的就是你!哪里像你这个小混蛋能为所欲为!&rdo;
我并非哑口无言,我只是不知该如何骂她,我为所欲为和大堂哥的为所欲为能一样吗??
静有分钟余,我在一片清冷中说道:&ldo;我顾忌的不多,就算所有人不爱我,就算我爹把我扔了,我也不怕,我自己爱自己就行了,人活在这世上,犯得着让自己不痛快吗?大不了你们就是走啊,这么死皮赖脸呆在我们家,就不要抱怨。&rdo;
&ldo;你根本不清楚我们的境地!你以为我跟我妈容易吗?!&rdo;她嘴巴呼哧呼哧向空气索要着什么,气氛这样僵,她干脆出去冷静了。
第22章陷入记忆
晌午至傍晚,家族中诸位真心的,假意的,都匆匆来看过我几眼,我裹着被子装睡,他们因而逗留不久。
我以为青子会长时间不出现在我眼前。
毕竟过去,我们有任何争执,她大多利用时间来淡忘置气。但是晚上,她摇摇摆摆提来一个冒热气的水桶,不声不吭地替我擦身,我一时也未言语,她还将我双脚按进微烫的桶内浸泡。
我被烫得下意识缩脚,她才说了话,&ldo;我妈注意到你今年长冻疮,她烧了水叫我给你烫一烫,按一按,祛了瘀,冻疮慢慢会好。&rdo;
我嘴上没那么领情,&ldo;别一天到晚你妈你妈,在我面前显摆你妈什么,你刚不是气吗?现在又进来忍我这小混蛋是不?&rdo;
&ldo;西西,不管怎么说,今天谢谢你,我不是只听妈的话,才进来照顾你的。&rdo;
&ldo;谢我什么?自作多情,我跟臭癞子吵架,打起来的时候多了,你以为是为了你啊?&rdo;
&ldo;是吗?&rdo;她老老实实蹲在地上,也不躲开热热的白气,脸低着,眼细着,专心致志给我按摩脚上红肿的小包。我故意嘲弄她,&ldo;你奴婢呢,服侍我洗脚。&rd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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