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已是丑时三刻,苏灵衣早已又困又累,身子才刚沾到床铺,就昏睡了过去。苏灵衣不知陆熄烛是怎么做到的,短短的小半个时辰,这茅草屋已经被安置一新,就连被褥都换上了上好的云锦被。苏灵衣在床上睡觉,陆熄烛就守在一旁,静静地陪着她。可苏灵衣却做了个噩梦,吓得她惊慌醒来,却发现陆熄烛就趴在床头睡着,眉头微皱,也不知在想些什么。她心中说不出是什么感受,只觉得有些心口有些发堵。她轻轻抚过陆熄烛耳边的乱发,又拿过衣衫覆在他身上,这才重新闭目入睡。等苏灵衣的呼吸逐渐平缓,陆熄烛才悄然睁眼。他瞥了眼身上的衫裙,拿下放在一边,这才起身走了出去。此时刚到卯时,天色依旧黑暗,头顶夜幕黑沉沉的,只有一颗孤独的启明星独自发亮。陆熄烛走出院落,很快便有暗卫无声地跪在他脚边,手中还捏着一沓奏折。他人虽在祁州,可每日都要批阅从京城送来的奏折,再让暗卫送回京州。圣上这段时间的身体愈好,就连上朝都已经可以亲力亲为。只是为防劳累,众多奏折还是需要各个皇子为圣上分忧。等陆熄烛将奏折批阅完,已是辰时。有暗卫来报,说是已将王御医和章嬷嬷接过来了,陆熄烛应了声,挥手让他退下,可却又改口叫住他:“叶轻轻那边如何了?”
这暗卫道:“已派人密切保护。”
陆熄烛点点头,这才让他走。叶轻轻昨晚依苏灵衣所说的,将信去送给辛湛学时,就被陆熄烛安排,让辛湛学直接带着叶轻轻走。苏灵衣让叶轻轻给辛湛学送的信,他自然知道苏灵衣想干什么。无非是想让辛湛学去边疆找叶成雄,帮忙搬救兵。可叶成雄虽然对女儿叶轻轻宠爱有加,却不表示他对其他人也是笑眯眯的好脾气。只怕辛湛学还没进入军营,就被叶家的兵给赶出来了。所以陆熄烛这才让辛湛学直接带叶轻轻一起上路去边疆,有叶轻轻在,会简单很多。苏灵衣直到巳时才终于起身,才刚睁开眼就看到章嬷嬷在一旁慈祥地笑着,差点没把苏灵衣吓死。毕竟在她的印象里,章嬷嬷总是威武高冷的长嬷嬷,这种慈爱的表情根本就不该出现在她的脸上才对!可章嬷嬷对苏灵衣开始了无微不至的照顾,吃喝拉撒,无一不细,小心翼翼。以至于让苏灵衣产生了一种章嬷嬷是不是知道了什么的错觉。苏灵衣小声地说:“章嬷嬷,我如今已经不是王爷的人了……”章嬷嬷依旧笑眯眯的:“老身知道。”
苏灵衣有点觉得像撞了鬼:“为何嬷嬷还如此细心地照顾我?”
章嬷嬷依旧笑得和蔼:“王爷有命,不敢不从。”
苏灵衣:“我……”章嬷嬷笑着打断她,颇为咬牙切齿:“等你生了孩子,老身再和你算账。”
苏灵衣:“……”这下她敢确定,这确实是章嬷嬷没错!她总算安心了。王御医依旧日日三顿给她安胎,十分勤快。就连每顿的饭菜都格外精心搭配,饭桌上的一只大龙虾,陆熄烛都还没动筷,就被王御医笑眯眯地夹进了苏灵衣的碗里。苏灵衣:……所有人都看向王御医。王御医干咳一声:“孕妇需要补充营养,小世……小狮子头也很好吃的,您尝尝。”
一边说,一边又往苏灵衣的碗里夹了一个狮子头。陆熄烛面无表情:“聒噪,滚出去。”
苏灵衣埋头吃着。陆熄烛依旧眸光灼灼看着她:“你愿意留下来,还是跟王御医走?”
苏灵衣怔了:“跟王御医去哪?”
陆熄烛也给她夹了块牛肉:“去京城。”
苏灵衣皱起眉来。陆熄烛面无表情:“或者留下来。”
苏灵衣真是被逗笑了:“去京城?我没听错吧陆熄烛,我答应留下来了吗?不如你将我送去聂府,我要去找我的未婚夫。”
陆熄烛看向她。苏灵衣冷冷回望。陆熄烛:“未婚夫,这种废物,也配吗?”
苏灵衣抿起嘴。陆熄烛低笑着,声音很温柔:“好啊,你若执意要回聂府,我现在就把聂家上下三百二十三口都杀了,你觉得如何?”
苏灵衣愣怔。聂府上下三百二十三口。他竟然知道得这么清楚,可见这个杀机,他并不是随口兴起,是真的派人去查了。苏灵衣咬牙道:“聂府出了三个正五品官员,如今就在内阁和翰林院内任职,乃是肱骨之臣……”陆熄烛却笑得弯起眼:“不过是一群难当大任的废物罢了,翰林院和内阁被这群老不死的把持,每逢科举选出的新鲜血液,却只能在翰林院修书,本王早就看他们不顺眼。”
苏灵衣脸色更难看了,沉默无言地抿着嘴。陆熄烛一向说得出就做得到,他敢这么说,可见陆熄烛就已经做好了让聂府灭门的准备。苏灵衣气得差点心梗,她愤怒地看着他,却是敢怒不敢言。陆熄烛:“如果不希望聂府被灭门,那就乖一些。”
陆熄烛:“看来你并不想跟王御医回京,那就留下来,留在我身边。”
他又低笑道:“有我保护你,你不会有危险。交给王御医,我反而不放心。”
苏灵衣始终一字不发,只看着陆熄烛莫名邪气的脸颊,心底有恐慌弥漫。等到夜里,陆熄烛依旧守在苏灵衣身边,看着她入睡。可苏灵衣哪里还睡得着。她现在是明白了,陆熄烛这次失了记忆后,性子真的变了许多。邪气又嗜杀,关键是脾气也差了很多……又或者说,这就是最真实的陆熄烛。之前陆熄烛对她生出了爱意,所以才会整个人都柔和了不少。可如今他把那些记忆都忘了,对苏灵衣的爱意自然也消失了。她心下失措,面上则努力闭目假寐。时间一点一滴过去,夜色渐深,万籁俱寂。苏灵衣缓缓睁眼,便见房内已空无一人,只有如水的月光洒入房内,落地闻针。她陡然起身,从抽屉中拿了些值钱的首饰装入袖中,便蹑手蹑脚打开了房门,溜了出去。此时不跑,更待何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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