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便是太子事发前,在江宁查案之时,二人虽难以完全互信,可于差事上却总能默契配合,常常同时直指要害。
那晚在禁军值营,他见自己被挟持,立即放下手中利剑,此举虽非她心中所愿,可内心深处仍是被深深触动。自幼萦绕心间的恐惧,在那一刻似乎荡然无存。
如今这些心有灵犀的瞬间恐难再现,那杨瑛小姐也是一等一的妙人,成婚后二人自会情深意长、如胶似漆。
这般佳人与皇子结合堪称天作之合,听闻此事之后,魏辞盈却辗转反侧,难以成眠。不知是否月色过于皎洁之故,她竟至天边泛起夕阳余晖时方才朦胧入睡。
睡梦中,时而见方衍舟身着大红喜袍,与一窈窕淑女拜堂成亲;时而又见杨峻获罪、全家遭殃,而方衍舟亦被贬为庶民、落魄凄凉。
如此纠结数日,算来她已休养了九九八十一天,凭着年纪尚浅,又用了不少上好的伤药,因而刀伤已全然痊愈,只余腹部一指长的疤痕,还能看出此处曾受过重伤。
终于可以去尚书台了,她心中激动如潮,夜不能寐,天边尚未破晓,便起身更衣,期盼着这一刻的到来。
近日来方衍舟公事繁忙,也鲜少来瑶华宫说话,她惦念着皇帝指婚之事,思来想去,还是打算尚书台事毕后,旁敲侧击试探一下他的想法。若再憋在心底,便要觉心口崩裂了。
沐浴在清晨第一缕阳光下,呼吸着稀薄干净的空气,她步入尚书台,只见室内尚未有朝臣的身影,唯有几名小太监忙碌地洒扫。
她心中紧张,又无处可去,便随手拿起书架上的书籍翻阅。那是一本皇帝青年时期所著的治国之策,她曾粗略读过,如今对朝政有了更深的理解,再读之时,颇有深意,竟不自觉地沉浸其中,连门口的脚步声都未曾察觉。
待她读完一章,眼感酸痛,回头望去,只见两位大人已端坐于案前,正静静地审阅奏折。
她匆忙将书放回书架,不慎发出声响,引来那两位德高望重之人的目光。他们看到她后,眼中闪过一丝恍惚,随后若有所思地交换了眼神,微微颔首。
魏辞盈不知他们究竟何意,看这二人年纪样貌,应当就是丞相杨峻与吏部尚书虞志远。如今五大世家中,高家覆灭,卢家获罪,荆家衰落,唯有杨、虞两家依旧屹立不倒,权势日盛。
虽然她身在宫中,但对朝中的风云变幻亦有所耳闻。杨家因曾与太子来往甚密,已令皇帝生恶,杨峻虽仍居丞相之位,但势力已大不如前。
反倒是虞志远深得皇帝信赖,甚至传言皇帝有意提拔他为丞相。然而,她与此二人素无交集,为何他们看她的眼神中,透露出几分敌意与猜忌?
不久,大学士张宏也步入尚书台,看到她后同样愣了一下,随即便与杨峻、虞志远交换了一个眼神。
她心中更加疑惑,看着他们窃窃私语,恨不得上前一问究竟。这时,太监通报皇帝与两位郡王驾到,她连忙压下心中的不安与困惑,恭敬地跪在地上。
皇帝到场后,尚书台每日例行的汇报便开始了。杨峻已将昨日各地报来的奏折整理完毕,并简要陈述了尚书台的意见。最后,对于重大国事以及尚书台无法达成一致的问题,他也一一秉明。
魏辞盈在一旁安静地聆听,心中暗暗记诵学习。然而听到最后,杨峻突然提及长公主,她猛地抬起头来。
“礼部侍郎提出,翰林院乃大梁人才与文化传承之地,由长公主监看似有不合礼制之处,奏请陛下免去长公主监修之职。”
魏辞盈望着皇帝,见他面容平静,看不出喜怒。他沉默片刻后,看向几位尚书台大臣,让他们各抒己见。
不出意料,杨峻与虞志远皆表示赞同,张宏义愤填膺地表示反对。魏辞盈紧张地看着皇帝,生怕他就此听从世家的意见。
皇帝思索片刻,又询问四皇子和五皇子的意见。方衍德毫不犹豫地站在了虞志远一边,魏辞盈对此并不意外,毕竟他的正妻乃是虞志远的外孙女。太子被废后,他们便走得愈发近了。
然而,方衍舟的回答却让她大吃一惊——他竟也支持礼部侍郎的意见,认为长公主监修翰林院确实不合礼制。
尚书台中,四人支持一人反对,皇帝最终采纳了多数人的意见,当即拟旨,卸下了长公主在翰林院的职位。如此一来,长公主便再无任何官职。
想到她接旨后该有多么震惊和悲伤,魏辞盈不掩愤怒,难以置信地望向方衍舟。
她怎么也想不到,方衍舟竟再一次站在了长公主的对立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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