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嫣唤了一声:“娘?”丽娘微弱的嗯了一声。红嫣走了过去,将水壶和木盆放到一边的小矮柜上。因为光线太暗,看不清丽娘的伤势,就想去拉开窗帘。丽娘略微动了动,低声道:“别打帘子。”红嫣顿了顿,重新回到床边,倒了水在盆里,绞了帕子,弯下腰来,轻轻的给她擦脸。丽娘慢慢的抬起手接过帕子,道:“让娘歇会,再自己来……脏。你替娘倒杯水放在一边。”红嫣心里一酸,给她倒了杯水,执意去扶她:“有什么脏的,还讲究这些。”慢慢的将水给她喂下。丽娘喝完一杯水,歇了一阵,方才拿帕子慢慢的擦身,不时的顿住手,痛嘶出声。等她清理完,又在红嫣的帮助下换了身衣裳,这才让红嫣去打起帘子。光线一照进来,红嫣虽然有些心理准备,仍是吓了一跳,丽娘脖子上全是一片红紫,可以想象衣裳盖着的地方也是好不到那去,被褥上却有一滩血迹。红嫣指着这血迹:“怎么还流血了?”丽娘脸色发白,低下头去。红嫣四处看了看,见着在被子的半掩下,有截铁棍,两指粗细,外边一圈粗短的铁刺,就看这大小和粗细,红嫣不禁想了想它被用到的地方,当下心里难过起来,抬起手来捂住了嘴。丽娘见她这样子,忙在枕头下摸了摸,掏出块碎银来,塞到她手心:“……这是他多给了娘的,你收起来别让你爹见着,前些日子你不是说隔壁的霞姑做了条好看的裙子么,你也去做一条,红嫣穿了更好看。”红嫣终于忍不住,眼眶一热,落下泪来。为什么,前世今生,都要有这样一位母爱厚重到让人心酸的母亲呢?她完全没有办法,对这样一位母亲置之不理。红嫣擦干了泪,握住丽娘的手,低声道:“你让舅舅来接你家去不行么?为什么要呆在这儿受罪?”丽娘愣了愣,微微的笑了:“傻红嫣,你舅家好容易才吃得上一口饱饭,再说了,娘怎么放得下红嫣和元宝?”就算有娘家出面,孩子也是带不走的,丽娘一走,红嫣就立时就避无可避了。红嫣低下头,心里难受得很。幸而白郎中来了,给丽娘拿了些涂抹的膏药,并开了张化淤养血的方子。送走了白郎中,红嫣挽起袖子帮着丽娘上药。就听得下头有个妇人扯着大嗓门进了舒家:“舒大,丽娘怎样了?”声音之大,红嫣和丽娘在上头都听到了。也不知舒大说了些什么,那妇人直道:“我得上去瞧瞧她。”红嫣面露奇怪之色,丽娘抿嘴一笑:“是慧娘,也就她是这大嗓门了。”临河街做的是皮肉生意,人都说远亲不如近邻,但如果近邻是竞争对手,这关系可就复杂了。慧娘拎着裙子直冲上楼来。她年纪看着比丽娘小,打扮得也更俏丽些,红嫣原听到声音,还以为她生得三粗五大,不料看着倒是瘦瘦条条的。慧娘上下打量了丽娘一圈,张口就骂:“这个贼做大的出精老狗!那话儿不行了,反倒想着法作践人!”舒大正跟在她后头来了,慧娘冷笑着看他:“这姓洪的老狗,早都臭了名声,谁也不乐意做他的生意,偏你这样爱钱,连丽娘的命都不要了。”舒大跟着上来,原本就是怕慧娘鼓动得丽娘生了旁的想头,但慧娘是出了名的泼辣,他也不敢对着她耍横,便哼了一声:“轮不到你操这门子闲心。”慧娘道:“你莫贪他给得多些,只想想,陪这老狗一次,至少有三、五日都下不得床,身上印子要消,也得六、七日,这中间也接不得旁的客人,还要费些银子请郎中,你倒说说是亏了还是赚了?”舒大原是个粗蛮的蠢货,根本不懂算计的,听到这里,方才露出些懊恼的神色。红嫣看着,一头松了口气,怕是舒大往后也不乐意做这洪爷的生意。另一头也替丽娘悲哀,非要一分一厘的算给舒大听,他才愿意拒了这洪爷,可见他这人当真是没心的。慧娘是个泼辣货,其实妇人家只要做了这行,早早晚晚都要舍了脸皮,不管在恩客面前再怎样柔情似水的模样,私底下也必彪悍起来,似丽娘这样老实的,倒也少见。慧娘此刻说起话来跟竹筒倒豆子似的,劈头盖脸的砸得舒大说不出话来,也不敢和她耍横,因见过她曾经持刀将个赖帐的恩客从街头追到了街尾——近奸近杀,在临河街抄把刀出来登台亮相,实不算什么。但像慧娘这样,当真不眨眼的一刀砍下去,就相当少见了——许多人不过是外强中干,做个样子罢了,真让他砍,是不敢的。舒大最后被她堵得只好转身下了楼,任慧娘在上头挑唆。慧娘撵走了舒大,才转身坐在床边,接过红嫣手头的药,替丽娘上着。嘴里就数落丽娘:“他不将你当人,你自己还不将自己当人?抄把剪子,谁来扎谁,怎么也不能生受着呀,咱们是贱,贱也得知道疼!”丽娘便忍着痛,微微带笑的看着她。丽娘生得温婉,性子又平和,这些姐们儿都乐意和她处,慧娘就是和她极亲近的。红嫣一边看着,寻思这慧娘这直脾气倒不让人生厌,倒也有两分感谢她替丽娘直言。谁知慧娘话题一转,就到了红嫣身上。“红嫣,见你娘遭这份罪,你要是个有心的孩子,也不该端着了。咱们这片,可飞不出个金凤凰来,生得越好,只有被踩得越贱的,莫成日里做些白日梦。”一番话说得红嫣哑口无言。她一日不愿意做,丽娘就得做一日,这是明摆着的。她如今的逃避,就是建立在丽娘的痛苦之上。可是,就算原先她也不过是个小市民,如今骤然要做个私窠子,这身份的转差,也太大了,实在是有些承受不来。慧娘见她神色尴尬,就知道她并不是懵懂不知,就劝道:“慧姨今日来寻你娘,原是因着今日夜里,桐爷家中要宴客,让我唤了丽娘并几个姐妹,一齐去助兴,不过是劝劝酒,至多让人轻薄两下。桐爷是个正经人,并没那些花头,给的赏钱也多。不曾想还没进屋,就听旁人说洪泽那王八来过了,看你娘这样子也去不了,不若你就替了她,今儿晚上,我断不让你落了单留了宿,你只先去试试陪个笑,也好慢慢儿的惯了这事,后头就好说了。”红嫣还没如何反应,丽娘先应道:“慧娘,我知道你也是一份好意,只咱们这样的人,谁还存着一份看重不曾?说是劝酒,真去了,就由不得人。虽桐爷这人,不至于让人在他家中胡来,但也不至于为了咱们去开罪客人。我是打定主意,不让红嫣吃这碗饭的,你就别劝了罢,另去寻了旁人。”她气力不足,这一番话说得也艰难,慧娘叹息:“你何苦来,谁还拗得过命!”不想眉媪窜门子回来,听说丽娘遭了罪,便上来看个究竟,这一番话听个正着。当下冷笑着走进门来道:“丽娘,红嫣怎么着,也是姓舒,这事可由不得你。今儿不过是去劝酒,可不许惜着她,非去不可!”见红嫣瞪着眼站起身,眉媪便厉声道:“又想寻死?那便去死,赚不到银子,可不就跟死人没甚么差别?只千万要死绝了,要还留了口气,立时将你卖去万花楼。”万花楼是间青楼,红嫣也听丽娘说过,只里头的姑娘大多姿色平庸,光顾的也多是脚夫、车夫等粗人,一天里迎来送往无数,也不过赚几个大子。是全燕京最低廉的青楼。红嫣当然不是真的想死,生命在她看来,十分可贵。就算面前有万丈乌云,只要够耐心,也终将有拨云见日的一日。她见眉媪十分精明,并不像舒大一般好吓唬,当下指甲不由掐进了掌心里去,苦思不得办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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