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下中央的草地走道四分之一的地方,克拉克停下来。一阵傍晚的微风吹乱他的头发,玛莉觉得它看来像枯萎的干草,而一道道玛莉以前没见过的皱纹,此时也刻上了克拉克的额头和嘴边,仿佛在橡树山吃过午饭后,他老了三十岁。他的男性气概现在已不复存在了,玛莉想,这气概也许永远不会再回来了。不过,她发现自己并不怎么在意。
顺便一提,甜心小宝贝,你想,自己看起来如何?
&ldo;你想坐吧?&rdo;克拉克问。他的声音提不起劲,以一种仍相信自己在做梦的男人的声音说。
玛莉认出长青春痘的服务生,她坐在走道下面四排的位置上,身上穿着浅灰色的罩衫和棉裙,还披了一件毛衣在肩上。
&ldo;那边,&rdo;玛莉说:&ldo;坐她旁边。&rdo;克拉克不加询问也没有反对,便领她往那个方向去。
女服务生望了望玛莉和克拉克,玛莉看见她的眼神在今天晚上终于安定下来,算是松懈了。过了一会她才明白为什么:女孩像是吃了什么药而变得呆滞了。玛莉低下头,不想接触她那迷朦的眼神。然而,她一低头,却看到女服务生的左手缠着一大捆白色绷带。这女孩的手上至少有一根或是两根手指不见了。
&ldo;嗨,&rdo;女孩说:&ldo;我是西西&iddot;汤玛斯。&rdo;
&ldo;你好,西西。我是玛莉&iddot;威林汉。他是我先生克拉克。&rdo;
&ldo;很高兴认识你们。&rdo;女服务生说。
&ldo;你的手……&rdo;玛莉迟疑了一下,不知道该如何继续。
&ldo;法兰基弄的。&rdo;西西漠然地说,仿佛一切都在梦境里发生似的。&ldo;法兰基&iddot;李蒙(frankielyon)。他活着的时候,大家都说他是最好的男人,但是他来这里后,却变得极为恶劣。他是最早来这里的几个人之一……我不知道当时那些事,不知道他以前有多好,我只知道他现在比垃圾还要卑劣。不过我不在乎,我原本希望你们可以逃走。至于我,我会再试一次。此外,克莉丝朵在照顾我。&rdo;
西西朝护士点点头,她不再看星星了,而正转头看着他们。
&ldo;克莉丝朵真的照顾得很好。如果你有需要,她会把你医好……在这个麻木的镇上,根本不需要指头。&rdo;
&ldo;我和我太太不吸毒。&rdo;克拉克说,听起来很高傲。
西西端详了他一会儿,然后才说&ldo;你们会的。&rdo;
&ldo;表演什么时候开始?&rdo;玛莉觉得心中惊恐的茧开始散开,但她不怎么在乎这个感觉。
&ldo;马上。&rdo;
&ldo;他们要表演多久?&rdo;
西西沉默了,将近一分钟以上。玛莉以为她也许没听到或没听懂,正准备要重复问题时,她却开口了。&ldo;很久,我的意思是,表演到半夜会结束,他们总是如此,这是镇上的惯例,但……他们会持续很长的时间。因为这里的时间不一样,它可能……嗯,我不知……我想,这些家伙真的玩起劲来时,有时会持续一年或更久。&rdo;
一阵冰冷的感觉慢慢爬上玛莉的手臂和脊背。她无法想象坐在这里听长达一年的摇滚演唱会是什么情况。这是一场梦,你将会醒来,她告诉自己。当他们站在阳光下的魔法公车旁,听猫王说话的时候,这个想法还非常具有说服力。然而,现在它已失去大部分的力量和可信度。
&ldo;从这条路开出去对你们没有好处。&rdo;猫王告诉他们。&ldo;它只通向厄普瓜沼泽。那里没路,只有一堆烂泥巴,还有流沙。&rdo;他停顿一下,墨镜的镜片在接近傍晚的太阳下闪闪发亮,像一个黑色的火炉。&ldo;和别的东西。&rdo;
&ldo;熊。&rdo;可能是警察奥提斯&iddot;雷汀,在他们身后脱口而出。
&ldo;熊,对啦。&rdo;猫王同意,他的嘴唇翘起来,露出一个无所不知的笑容,玛莉透过电视和电影,很熟悉这个笑容。&ldo;和别的东西。&rdo;
玛莉开口:&ldo;如果我们留下来看表演……&rdo;
猫王重重点头。&ldo;表演!噢,你一定要留下来看表演!我们是真的摇滚乐,你看了就知道。&rdo;
&ldo;千真万确。&rdo;警察补充道。
&ldo;如果我们留下来看表演……结束后我们可以离开吗?&rdo;
猫王和警察交换一个眼神,看起来很严肃但感觉像是微笑。&ldo;噢,这样的,太太,&rdo;这位昔日的摇滚之王说:&ldo;我们住的这个地方真的蛮偏僻的,吸引观众上门的效率挺慢的……虽然他们只要一听到我们的名字,每个人都会待久些……我们很希望你们在这里留一阵子,看看表演,接受我们殷勤招待。&rdo;
他把太阳眼镜推上前额,一时之间露出了皱巴巴空洞的眼窝,然后猫王深蓝色的眼睛又出现了,带着深沉的兴趣凝视着他们。
&ldo;我想,&rdo;他说:&ldo;你们甚至会决定住下来呢。&rdo;
天上现在有更多的星星,天色几乎全黑了。舞台上,橘黄色的聚光灯亮起,像夜里绽放的花朵般柔和,照亮一个接一个的麦克风架。
&ldo;他们给我们工作。&rdo;克拉克木然地说。&ldo;他给我们工作。那个镇长,看起来像猫王的那一个。&rd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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