跌跌撞撞要出驿馆,却遭侍卫阻拦。&ldo;夫人,主上有命,您不能出去!&rdo;
&ldo;我不出去,他哪里还有命?滚开!&rdo;我要用强,却不是这些人的对手,情急之下,只能大呼:&ldo;阿苏!阿苏!快出来!&rdo;
阿苏一直在暗地里保护我,此刻不知何处现身,三两下就制服了眼前侍卫,套车护送我上路。
我不停地策马驱车,一路颠簸,扬起仆仆风尘。我好像大半辈子都在赶路,永远的颠沛流离,永远的疲于奔命,天下之大,何处才是我容身之所?
马车行至宫门,我拉缰勒马,才发现手上已经拽出了血印。阿费已经率人等候多时,我问:&ldo;鲁侯呢?&rdo;
他似早有预料,不慌不忙地回道:&ldo;鲁侯和主上同游牛山去了。&rdo;
是牛山,我掉转马头想要赶去,却又遭侍卫阻拦。一名仆从伏跪在我脚边,阿费上前,欲伸手搀扶我下车,恭敬道:&ldo;公主,主上有命,公主若是赶来,就请您在宫里休息,他稍后就回。桐月宫里已经预备了公主爱吃的茶点。&rdo;
我还想挣扎,无奈对方人多势众,我只能被他们&ldo;请&rdo;到桐月宫里暂歇。
才进内室,就听见门外落闩,我隔着门缝大喊:&ldo;阿费,阿费,你放我去牛山。诸儿要做什么,想必也没有瞒你。万一两国开战,又是天下大乱,生灵涂炭!说不定还要牵动其他诸侯国……齐鲁两国交兵已久,早就没有再战的能力。周天子对齐国一直心存忌惮,这是给他讨伐齐国最好的借口呀……阿费!我知道诸儿对我用情至深,但这事绝不是儿戏,你不能看着你们主子做出这样的亡国之举来啊……&rdo;
但任凭我费尽唇舌,门缝那头的阿费始终不辱不惊,客客气气地回着我同一句话:&ldo;公主,主上要做什么事情,我做奴才的,实不知情。公主您稍安毋躁,休息片刻,等主上回来再说吧。&rdo;
我不停地捶门叫嚷,忧心如捣,终于盼来诸儿回宫的消息。
阿费这才放我出去,告知诸儿此刻正在偏殿。我急急跑去,远远就听见众人呼天抢地的哀号,心里一沉,步子也跟着紊乱了。诸儿立在大殿之上,扶棺恸哭,如玉山倾颓。底下站着两国大臣,也跟着他大放悲声。眼前黑漆漆一具棺椁,我心一紧,直觉此番大势已去!
我踉跄着往前迈步,阿费上前搀扶,诸儿见我过来,紧了紧瞳子,眼底却没有丝毫伤痛之色。我咬牙瞠目,恨他怎会用情至深,又糊涂至此!
我被阿费搀扶到棺木旁,才要往里看,却被诸儿一把揽过去,将我的头压在他肩上,附耳说道:&ldo;你不要看,这事只管交给我。……你的脸还疼吗?&rdo;
我轻轻摇头。诸儿扬手,我只觉后颈一热,便昏厥过去。
――――――――――――――――――――
等再次醒来,已是夜深。果儿背对着我,托腮坐在门槛上。看她的背影,还有几分少女时候的模样,我一时竟有错觉,觉得时光逆流,我还是桐月宫里那个无法无天的小姑娘。只是一场恶梦,一梦十年。
&ldo;果儿。&rdo;我轻唤。
果儿转身的刹那,我也从梦中惊醒。张嘴第一句话便是:&ldo;姬允,死了?&rdo;
&ldo;嗯,主上在牛山游玩,宴上酒醉,公子彭生送他回驿馆的时候,在车上暴毙。&rdo;
&ldo;暴毙?如何暴毙法?&rdo;我认真看着她,拽紧她的手臂,道:&ldo;果儿,事到如今,你千万不要瞒我。&rdo;
果儿点头,&ldo;彭生公子,天生力大无穷,活生生扯出了主上两侧肋骨,血溅得满车,死状凄惨……&rdo;
&ldo;彭生弑杀鲁侯,是不要命了?可知道为了什么?&rdo;我情绪激动,诸儿要杀姬允,有的是手段,又为何要牵扯彭生进来?
&ldo;听说是为报纪国战场上的一箭之仇,那箭差点要了彭生公子的命。&rdo;
这理由倒是极合理的,彭生年轻气盛,容易受人挑唆,干出这等送命的傻事。可诸儿,却不像是会谋害自家兄弟的人。自家兄弟?我轻压额头,稍稍理了理头绪,又问:&ldo;杨夫人何处?我回来这么久,也不见她。&rdo;
&ldo;杨夫人早没了,先王去世的时候,就殉葬了。&rdo;
&ldo;殉葬?&rdo;不该啊,杨夫人有子嗣,按理不会给父亲殉葬。
果儿又答:&ldo;是国君亲自下令的,说杨夫人是先王最后宠爱的夫人,理应陪葬。&rdo;
我又细想一番,抽丝剥茧,豁然确斯。
诸儿不戳破,不代表他不知道;诸儿不作为,也不代表他没有手段。从黄地之盟开始,这就是他设下的一个局:一面借刀杀人,除掉姬允;一面又不声不响地肃清了姜氏血统。我倒吸一口冷气,真真是一箭双雕啊!
我和诸儿,永远也不可能名正言顺,想要在一起,就只有不断扫除眼前障碍。以诸儿的缜密心思,他的下一个目标又会是谁?我不禁战栗起来,难道,是我的两个儿子?
我不敢再想。兽炉里断断续续冒着白烟,我被熏得失了神智,诸儿的声音不断在我耳边重复:&ldo;倾国又算什么?桃华想要,我便倾其所有。天道人伦都可以枉顾……&rdo;
第26章子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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